林家謙最新大碟《MEMENTO》以記憶貫串全碟主題,最後一首作品〈邊一個發明了ENCORE〉,將演唱會末段高喊ENCORE的情形,轉化為一種期求延長,渴望重來的呼叫。在將盡未盡的時段中,展開了某種奇妙的時態。

於此,演唱會的安歌環節,成了某種獨特的時間模型。本來時段有限的演唱會,因為觀眾呼喊歌者返場表演,而在指定的演出時間以外,添出了一段額外時間。之如足球有傷停時間,為場上的各類延誤補時,演唱會的安歌環節,則是出自觀眾的呼喚。

〈ENCORE〉寫,這一種安歌的呼喚,猶如可以透過蹉跎,令一切重新來過。因此,〈ENCORE〉恰恰是在完結的一刻所發出的,祈求將時間延長之餘,甚至能夠回到最初的逆時願想。結束與開始:如果未曾經歷當中的過程,就沒有呼喊的緣由;假若不曾肯定經過,就難以於結束時奢想重新開始。偏偏,時間仍會前行,安歌的渴求也因而成了繼續下去的喊聲,並轉換成讓一切於未來再度重複的想像。於是,這一種安歌的表現,並不單單是某種懷舊的想望,覺得過往真好,而是改成了一種向未來展望,於未來再度肯定的態勢。

從MV可見,〈ENCORE〉可以置放於多種離別的場景之中,比如開初的學校環境,其後是親人的離開。開初的琴聲與及後的配唱部分,也大可置入校園臨別的脈絡之中。歌曲最後的風笛聲,連帶也拉入了輓歌的氛圍,為某些別去的人事而懷念,繼續關於離散的母題。

不過,說到離座,也許堪可與黃偉文於十八年前寫的〈時代曲〉對讀。〈時代曲〉於一九九六年推出,是陳奕迅出道後第一首派台的作品。放入時代的脈絡,〈時代曲〉寫於九七主權移交前,描述了一場即將散席的派對,而歌者未能參與盛會,只想透過一闕歌,來讓人見證他曾經到場,記錄當時的日常,正正是在九七的政治實況面前,在眾人都意興闌珊,各自離席的當下,在派對完結之前最後唱的一首歌。當中的賓客,都預備離開,只有歌者希望借一曲的時間,讓人稍稍停留。

放在一九後的環境,日常與政治因禁令相混,〈ENCORE〉所表示的心態,則與〈時代曲〉大有不同。在〈時代曲〉之中,比較着跡的部分是歌者作為個體與其他賓客的分野,以及面臨結束一刻,將目光放於當下的視角。然而,〈ENCORE〉中歌者與他者之間的連結,卻更為緊密。「同伴」的稱呼,認為情誼不會輕易流逝,乃至相信,即時此時離座,終有一個未來能相伴而過的想法,統統都指向一種共同體的想像。這一種想像的轉移,同樣顯示了某種與社會上他人之間關係的轉變。

如此,歌詞中的各種指向,就成了某些秘密手勢。「年月很惡」,既是時間向前流動的無情,也是時代之惡的洗禮。倘若結束臨在面前,假如告別實是必要,我們仍常存一種秘密聯繫,即使時間如樣流逝,約誓依舊綿綿。只要深信,叫安歌,會安歌,就有重來的可能。在MV的最後,本來五人的學生樂隊,結果只餘四人,誰也可以明白這種離別意指什麼。離別可以殘忍,但人依舊可以相信,定有一個未來。此刻再叫安歌,實際上就是宣稱:I’d do it all over again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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