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〈為什麼讀經典〉(Why Read the Classics)一文中,意大利作家卡爾維諾(Italo Calvino)在文中層層推演,一步步修改定義,對何謂經典提出了十四種定義方法,把閱讀及重讀經典的多樣性一路攤展出來。
卡爾維諾對經典的定義,與其說劃定了一個框架,納入某些正典,倒不如說是指向了某種可以不斷更迭翻新的經典庫。隨着定義一再遞進,容許評論與讀者反應侵入,經典的穩固性質就逐步消解。
一如阿根廷作家波赫士(Jorge Luis Borges)在〈卡夫卡及其先驅者〉(Kafka and His Precursors)一文中指出,「實際上,每位作家都創造了自己的先驅,他們的作品修正了我們對過去的理解,也將修正我們對未來的理解。」在波赫士的想法中,前期卡夫卡的作品,未必就是晚期的先驅,其他人的作品對他的潛在影響或許更深。波赫士羅列出一系列的作者及作品,指出自己可以從這個橫跨多國文學及歷史的列表中,讀出專屬於卡夫卡的特徵。這種對先驅的判斷,出於波赫士自己的閱讀,他同時表示,這些作品具有卡夫卡的特色,然而假若卡夫卡不曾寫作,我們就無法找出這個列表中作品之間的關聯。於此,這種對先驅的創造,與其說是內在於文本的某種特質,倒不如說是一種追認,一個從現在穿回過去的閱讀舉動:當下一個作家的出現,讓我們足以重新拉出一條脈絡,將古遠的作品一路連結到此刻。無論卡夫卡有否讀過這些作品,我們又能否證明此事的真確,卡夫卡這一名字始終成了一個藉口,讓後來的詮釋者構建多樣的名單。「卡夫卡」恰巧命名了這些作品的關係,與內容、風格、地點、文化傳承無大關係,反而恰恰點出了一種邏輯,串起所有。
假若如是,一整個文學史如同一道道聲軌,有待日後的作者出現,再度採樣重整,構成新作繁複的背景音海,讓我們在浪花之中乍看出某些源起。在這種看法下,新的作品同樣是對文學史上其他作品的側斜回應,在文本交織的展演之中,悄悄將舊作重複一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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