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概,一生人總有那麼一兩次,喜歡上一個人,瘋狂得甚至願意為他獻身。然而,求愛從來險阻重重,一經拒絕,一個對你如斯重要的人,你又能怎樣呢?執著自是少不免,方式卻五花八門。你會自憐自傷,還是繼續笑臉迎人地持續追求?
或如盧廣仲的《好想要揮霍》那樣,向愛戀對象一再宣示,沒有他的世界是如何孤寂,如何空虛蒼白。只以這種反面的訴求去打動愛戀對象的心,其實暗暗又隱藏了一些如此如彼的控訴,以這種形式告知,缺了你的生活,竟是如此蕭條荒謬,世界是瘋狂的,而我的快樂也不再重要,這就是你拒絕我的結果,這樣難受的生活你又如何忍心我繼續活下去?我對你的愛純粹如斯,甚至肯把一切都交給你,任你操縱,全部皆可奉獻於你,凡此皆只一個人平凡的期許,一種甘願為你犧牲的精神,何以你仍是不肯接受?
然而,這樣的自傷自憐,莫不是搏取愛戀對象的同情,以自傷換取感情,利用對方的軟弱去服務自己的欲望。這種行徑,雖則可以理解,卻又不免被附上卑鄙的標籤。彷彿是最卑微的欲願,只是希望奉獻一切,卻又同時是一種勒索,把自己越踩越低,迫使對方一刻心軟,終於接受,成就自己最深層的渴求。如此這般,以犧牲抵禦對方的回絕,自虐以求他憐,強迫雙方互相磨蝕,直至終有一個人屈服,幾近是不擇手段了。
要不就像Jason Mraz那首I’m Yours那樣,繼續笑臉迎人,以輕快的旋律繼續求愛,以堅持去說服愛戀對象。我明白,你已拒絕了我,我也試圖淡淡地帶過,卻終究無法忘懷,你是我喜歡的人,誰都阻不了我的愛,我要麼成功追求,不然也至少能學到一點什麼。然而,愛本就如此簡單,誰也有愛戀的權利,我不會再猶豫,不會再多想,你又何必把事情弄得如此複雜,把無關痛癢的事情都扯進來,誰管你我的宗教信仰、經濟狀況、家庭關係呢,何不簡簡單單愛,何不接受我?只要你肯打開心扉,自然就能明白我的想法,別再浪費時間吧,讓我們一起,我是你的,也早已全盤獻身予你了。
被你拒絕,也不過是短暫的失利而已;在鏡面上呵一呵氣,在自己的倒影上畫個笑哈哈,便又是一張快樂的臉了。I’m Yours這一首歌,把如此這般的求愛失敗經驗以歡笑、輕快去包裹,不正正突顯出當中的諷刺嗎?爭取過而失敗,只得堅持,甚至只好承認自己喜歡堅持,而堅持下去,正是源於你不斷的拒絕;即使如此,我仍保持樂觀,以正能量繼續驅動,這一種張力才是I’m Yours中訴求的動人之處。然而,人總是人,有時不免軟弱,那就該聽一下Casa Nova Session裡的降兩度版本,容讓那些負面的情緒偶爾膨脹溢出……
然而,縱使我們都曾經付出到如斯境地,乃至獻身予人,欲望卻永遠難以定向,無從掌控,也無所謂理性,每每是到了某一個時點,突然就認定了一個欲求的對象,由是執迷,無論成功或失敗,直至欲望又忽爾轉向:我愛你,我已不愛你了。情感如是變幻莫測,來去無跡,我們又能說什麼呢?或許只好這樣了,執著的人們,唯有承認自己忠於自己每一個欲望,爾後縱有欲念的滑移,起碼無事可悔,至少對每一個愛戀對象,都說得出一句:「好想把我的全部都給你,I’m yours。」